1002第一次指考模考佳作:引導寫作

2012年2月24日

臺北區100學年度第二學期指定科目第一次模擬考試

第貳部份:非選擇題

一、文章解讀(占18分)

閱讀下列文章,回答問題,文長限200字~250字(約9行~11行)。

梭羅在《湖濱散記》裡曾說過:「如果一個人無法跟上同伴們的腳步,很可能他聽見的是另外一種鼓聲,那麼,就讓他隨著他所聽見的節拍去吧!」

請先解讀梭羅的看法,然後加以評論。

【佳作欣賞】

三忠  鄭雅勻

在這個步調緊湊的世界,每個人都相互追趕著彼此的腳步,配合著時代潮流的節奏,沒有人願意慢下一拍,脫離隊伍,但梭羅卻說:「如果一個人無法跟上同伴的腳步,很可能他聽見的是另外一種鼓聲。」當我們盲目追隨眾人的腳步之時,也許正有人依著自己內心的拍點,昂首走出另一條康莊大道呢!謝依旻放棄學業,孤身前往日本學棋,最後成為日本女子圍棋界的第一人;設計新銳吳季剛追隨自己所愛,從小玩娃娃、看婚紗,卻也為自己闖出了一片天;他們各憑敏銳行路,即使罕遇人煙也無悔無懼。鐘鼎山林,各有所好,聽見另一種鼓聲的人,往往正是引動另一股新時代潮流的人。

三仁  徐彤

梭羅將大眾潮流比喻為同伴們的腳步,而另外一種鼓聲則指不同時下風潮的意見、觀點。他想表達當我們有別出心裁的點子時,不一定得遵循多數人的想法,而當別人提出獨特看法時,也應尊重他的創意,不必強迫他跟隨主流文化。歷史上的革命家、科學家、文學家多多少少擁有這樣的特質。帶動辛亥革命的國父孫中山聽見了民主的渴望而挺身率領革命;哥白尼堅信的日心說使他受盡時人嘲諷,卻讓未來朝真理邁進一大步;胡適掀起的白話文運動,勇於挑戰傳統,帶給後世深遠影響。不要害怕特立獨行,每一項創舉都可能激起不同的火花。

三愛  石佳立

梭羅認為每個人的感受不同,甚至對事物的態度也有差異,應彼此尊重。我便想到了袁宏道〈晩遊六橋待月記〉,袁宏道因桃花而深深被吸引,即使朋友催促著他觀看更美的景色,他竟不忍離去。我想,幸虧他的朋友尊重袁宏道的想法,不然引人入勝的〈晩遊六橋待月記〉必定少了桃紅的風味。

我認為不必強求朋友和我一同了解花的芬芳,不如讓彼此聆聽不同的鳥鳴。和梭羅所言相同:「讓他隨著他所聽到的節拍去吧!」走了不同的路,也許同伴的眼界會更開闊。領悟了我所未見的美。

三義  呂欣穎

梭羅在這段文字中,所想要表達的是「不要盲目地隨波逐流,異於他人的一己之見,又何嘗不會是另一種解答?」

他所想要傳達的,或許是他在人生中淬煉出的體悟吧?我私自猜想,也許他亦曾經因為異於普羅大眾而苦惱,也許他曾背棄心中體悟出的結論,而去追求與眾相同。那一定是一種不愉快的過程,走自己不想走的路,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在我看來,這是一段梭羅留給厚生晚輩們的建言。

三和  陳靖涵

梭羅認為大家的腳步其實不一定要完全相同,如果有些人聽見的是另一種鼓聲,選擇走自己的路,那麼我們也不應去勉強他們和大家一樣。我認為生活在群體社會,我們所需要的正是尊重和包容彼此差異的心,社會才得以和諧運轉。因為每個人本來就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一套準則可完全適用在兩個人身上,如此反而會大大的限制了一個人發展的可能性。簡媜曾寫道:”我們曾驚嘆彼此航行在同一片海洋,卻抱怨彼此不在同一條船上。”在與人相處時,我們應以更開闊的心,來包容差異性。

三誠  王乃卉

梭羅認為人不一定要跟著社會的主流價值走,而是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方向。我認為鼓聲可能代表心、淺意識、自己的思考等這些自我發展出來的東西,而且是跟當時社會價值觀有出入的。不論這樣的與眾不同對或錯,會引領往好或壞的另一個世界,我們應該嘗試,而不是背離自己的意願隨波逐流。梭羅自己就是思想諫是遠遠超越當代人。那個追尋其他股聲的人之一,受到許多社會壓力,我覺得他希望帶眾不要去壓迫那些不同的意見,而顯然他也不懊悔他走的另一條道路,儘管那是孤寂又不被理解的。

三溫  紀宜均

梭羅認為每個人的喜好、目標、遵奉的原則不盡相同,因此有不同的行事方式及節奏。若和大眾不同,不必強求而調整腳步,任由每個人適性發展吧!我認為梭羅這樣的作法有利有弊。任憑自己的心行事固然自由歡快,但需要極大的勇氣。單飛的雁子總是飛得特別辛苦。要走自己的路,要面對的不只是身邊的人,是整個大眾建構出來的社會。梭羅的建議,適用於和他同樣勇於遵循己心、勇於承擔千夫指的人。若見著不夠有信心毅力的「吊車尾同伴」,仍拉他一把吧!大家一起走「主流文化」是較輕鬆的。

三良高廷瑄

梭羅所言意謂我們無須強迫眾人與我同行,而應讓眾人順任本情,鳶飛魚躍而各得其所。誠然,隨著工業革命之後,講求效率化、標準化的生活型態,人們也逐漸在填鴨式教育和忙碌的工作腳步中,被泰勒化、規格化。在升學至上的競爭壓力下,成績單上白紙黑字的印著適者生存、物競天擇的殘忍標準,學術的殿堂淪為區分學習成就高低的濾網,而所謂去蕪存菁之後的精英學子,也成為道德感不足、自私為己的考試機器。蕭敬騰曾被診斷為閱讀障礙,這位被教育制度剔除的不良種子,何嘗不是順著另一種鼓聲,在自己的專長領域開枝散葉?

三恭  高昀婕

梭羅認為,如果一個人無法跟上世俗大眾的潮流,卻聽見自己心中與眾不同的聲音,並擁有不同的看法和思維,那就勇於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吧!不必堅持隨俗。寧願「做第一個自己,不做第二個別人」,一味順應著潮流只會迷失自我,更抹煞了獨特的想法和自我的創意。所以做自己最好,然而,聽見「不一樣鼓聲的人」往往是孤單的,他們要面對的是「不盲從」的寂寞代價,但這也正是他們擁有的思考空間,能激盪出改變世界的文學作品或科學定律。他們雖寂寞於一時,卻在歷史的夜空中閃耀恆久。

三讓  林恒羽

梭羅以「同伴的腳步」象徵芸芸眾生遵從的趨勢,甚至是一波波盲從的潮流,一旦出現了少數堅持逆流而上的剛毅鱒魚,卻往往被貼上異端或駑鈍的標籤──發明大王愛迪生便是其中一尾,從小成績低落被視為白痴,怎知他腦海中偶然奔放出的、一般人聽不見的「另一種鼓聲」,卻激發出他在發明界無人足以匹敵的璀璨──那「鼓聲」代表著每個人獨一無二的潛能,而他暫時無法烹煮出一片風光明媚的原因或許只是火候不到,旁人不應強逼任何人拷上「正常道路」的枷鎖,應當令其「隨著他所聽到的節拍去」──如此一來,專屬每個人的色彩便指日可待。

三射  廖晨硯

梭羅所言的「另一種鼓聲」代表思想的另一個起點,或生命的另一個出口。一個人無法跟上同伴的腳步,並不代表他精疲力竭、意興闌珊,或許只因有另一個聲音在呼喚他。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自己的方向與呼召,不必為了跟隨同伴的腳蹤而失了自己的志向。

建築師安藤忠雄曾說:「選擇一條無人知曉的路,因為我打算讓它開滿花朵。」若林中有條荒蕪的羊腸小徑,乏人問津,但遙遠的彼端低迴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鼓聲,那就隨聲前去吧!那才是當行之路,有朝一日這路會變為蓁蔥而花團錦簇。

三御  林暐潔

作者的看法是人有不同的目標和想法,有各自人生中所想要追尋的理想,有自己的生活節奏。我很認同他的話,就因為有著各種節拍和旋律,才能譜出這樣一個絕妙世界,凌亂、繽紛卻充滿驚奇。有些人可能無法忍受與自己不同的聲音,總是想把別人的生命寫進自己的樂章,未料如此一來,那生活的節奏變得如此不和諧,也讓自己與別人衝突不斷。若我們也能空出耳朵聽聽別人的想法和旋律,自己的生命將更圓融,每個人的腳步都會踏成世界的絕響。

三善  徐婕

梭羅認為,無法跟上同伴的腳步,並非是憊懶懈怠、或是筋疲力盡下的步伐蹣跚,而可能是他在旅途中被另一種迥異的清亮節奏所感召,而義無反顧的踏上一條人音杳然的羊腸小徑。而我也認為人不一定要盲從芸芸眾生的普世觀念,若是走上了一條人跡罕至的蹊徑,亦可以開拓成斐然綠蔭,焉知來者不如今?普羅大眾怎能以普世價值去規範每個人,走向那條所謂的康莊大道呢?

當另一種節奏明快的鼓聲蟄居在一個人的胸臆中,這個雜沓紛亂的世界又如何能將原先的框架、規範加諸於他?就讓他隨著他的節拍去吧!

usha 高三模考專區

孟嘗君身邊的人

2012年2月19日

從書架上抽下「古文觀止」,翻到了戰國策的文章「馮煖客孟嘗君」,不知不覺的讀了兩遍,抄了兩回。從來沒有想到,這一篇我在十歲的時候,從「國策精華」中讀到的文章,五十多年之後,居然如此讓我著迷。

過去也沒有特別的注意此文,只是依照小時讀過的印象,把重點放在馮煖這個人的色上。讀到他的有意傲慢,讀到他唱「長鋏歸來乎,食無魚」等等時,門人對他的反應,覺得也無不合理之處。只覺得他是一個怪人,很聰明,但是出之以佯狂。其他的就沒有再深入的想過。今天跟這一篇文章糾纏了一晚上,倒是真有一點心得。

文章寫得好,不應只是文辭而已,應該還有文義、人物、思想。文辭只是用辭,能做到倒也不難,文義包含辭義與結構,這一篇文章的工夫就可以看得出來。開頭看似平常,就像所有的文章一樣,先是一件件的表出:「齊人有馮煖者,貧乏不能自存,使人屬孟嘗君,願寄食門下。」而且,在與孟君對答時既然「無所好」又「無所能」,也就落個「食以草具」,實事理之必然。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長鋏歸來乎」的情節,節節都表示此人之貪得無厭,一切只從自己的角度想,從不顧他人的眼光。如此發展到到底「不復歌」為止。事情也許就這麼樣的了結了,因為從此可以吃上孟君一輩子了,還能有什麼發展呢?孟嘗君門下食客三千,食有魚、出有車、親有所食者大不乏人,這也是其中之一而已,還能有什麼戲唱?是有,當然,應當好好的找一個機會報答才對,這也是事懂之平。可是事情發展卻反其道而行,馮煖這個人,「無所好」、「無所能」,白吃白喝白白的過好日子,已經讓人覺得不平了,卻闖了更大的禍,就是為主人收租,居然不但是一個租錢沒給收回來,還矯命把借券都給燒了,是整整一個封地,當然不會是小數目。他馬上就就回來報命,倒是一天的耽擱都沒有。但是這一件事是好脾氣的孟嘗君也有點受不了,但也只說了一句「諾,先生休矣。」用現在的言語來說,就是「好吧,那你就回房歇著吧!」

要是齊王沒有對孟嘗君有什麼動作,馮煖的故事也就完了。卻又奇峰突起,齊王對孟嘗君不放心,把他貶回原來的封地,這個時候,去年曾經受恩於馮煖的百姓都出來相迎,把孟嘗君當再生父母。此時,孟嘗君方才發現馮煖的高瞻遠矚。故事是到此,也非常好了,已把馮煖這個人的了不起作了交待,也非常的戲劇性,文章已經十分完整。所以,就是以孟嘗君所說「先生所為文市義者,乃今日見。」為結,就是一篇好文章。了不起的是往後的發展之描寫。此文描寫到馮的計謀之深,先是說了狡免三窟的話,然後自己受託到梁國去遊說梁王接納孟嘗君,然後又偷偷趕回來告訴孟嘗君萬萬不可接受梁王之邀。其間轉折,用字反而不如長鋏歸來那裡那麼多,情節壓縮得很緊。接著急轉直下,齊王追悔,馬上向孟嘗君道歉,並且,依孟嘗君所言,掩宗廟祭器供在孟嘗君的封地薛國,自此孟嘗君「為相數十年,無纖介之禍者,馮煖之計也。」

但是這個讀法忽略了兩點,一個就是沒有讀到馮煖為何要以那麼曲折的手段,才能輔佐孟嘗君的理由。一個是忽略了孟嘗君之所以能得到馮煖的輔佐,也是孟嘗君有過人之處的原因。

要注意到在描寫馮煖在眾賓客願意為孟嘗君收租時,孟嘗君其實認不出他是誰。馮煖是典型的懷其寶遁其世的人物。他為孟嘗君謀,其實,也是為己謀。在大家都為天下謀的時候,為君王謀的時候,這是一個為己謀的故事,這一點很不一樣。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以馮煖之小,必須步步為營,否則難免會有殺身之禍。他不可能有機會親自跟孟嘗君說你可能有一天會倒楣,齊王我看他也不是個好東西等等。他只有唱唱長鋏歸來乎,先得個自己的安穩。馮煖先自求多福,這是文章裡最為嫵媚之處。而馮煖其實不怎麼把其他的食有魚等等的門人放在眼中的,他認為自己應當過好日子,心裡一點也沒有不自在。後來,證實他一個人也真敵得過其他的三千門下客。這個人的自信,在文章裡表現得很有戲劇性,起先我們也都跟門人的感受差不多,到後來,卻不得不佩服他的老到與小心。

馮煖後來會矯命把借據給燒了,其來有自,他要不是有過長鋏歸來乎唱著唱著就能得到回應的經驗,他當然也不會去為他收租,又自作主張燒了借據。馮煖是謀定而後動的,但是,他非常懂得掌握機會。門下客一個願意承擔收租之事的都沒有,這正表現了大數的下客無非白白喝而已,吃力的事情誰也不想主動的來做。而孟嘗君後來受到齊王欺負,也未嘗不是門下客無所用之故。

更該注意的是馮煖只是小動作作了一點,沒有寫到他從此就在孟嘗君身邊成了大紅人整天忙來忙去等等。這就是馮煖最了不起的地方,他是以四兩撥千鈞的計謀,解決了孟嘗君一生的大問題。馮煖不是也不想作一個經世濟國之大才,他就是想過好日子,得其所該得,如此而已。

其實更該注意孟嘗君這個人,在此,一點也沒有把孟嘗君寫成一個豪富模樣的人,我們讀到的是他的安穩大度,容人而有禮。這是一位自古以來難得一見的好脾氣,而且,他絕不從壞處看人。人家把他擁有的借據都給燒了,他也吞得下去。孟嘗君的厚道溫和,是他能得到馮煖此人之重要因素。史上未說孟嘗君如何的了得,看來他也就是一位太平相國而已,能太平的過一輩子,全在於他的為人厚道與馮煖之助。他們二人如果沒有相遇,各人的命運就完全不同。

全文僅以陳述方式表達,對任何人的任何作為都無一字品評,這一點無論是寫史還是文學創作,都極不容易,卻極重要,不可忘記。

本文引自:亮軒筆記http://blog.roodo.com/kkma/archives/108819.html

hiyou1999 文章剪報

孟嘗君三問難父

2012年2月19日

〈記外祖父連雅堂先生〉林文月

2012年2月15日

〈記外祖父連雅堂先生〉    林文月

外祖父共有孫兒女八人,其中除表弟連戰外,餘皆是外孫。我是外祖父長女林連夏甸女士的長女,也是外祖父孫輩中最大的。外祖父在世時只見過三個外孫女,我、我的妹妹文仁以及表妹曉鶯。他老人家去世時,舅母連趙蘭坤女士正懷著表弟。而即使這三個外孫女之中,對他有一些記憶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人吧?因為他去世時,我僅只四歲,曉鶯和文仁都尚在襁褓中,不可能記得什麼。但是,一個四歲的幼童能有多少記憶呢?說來很遺憾,也很悲哀,我對寵愛過自己的外祖父只有憑一些模糊的印象,和聽自母親記述的零星片斷的往事來追念而已。

我有一張已經發黃的舊照片,大概是在外祖父去世那年或前一年拍攝的。照片的背景是外祖父在上海時的寓所「公園坊」門前,相片裡的三個人自左至右依次為外祖母、外祖父及我,三人同站在石階最高層上,外祖母是一位嬌小的婦人,她和外祖父並立,幾乎高不及肩;瘦長的外祖父晚年背有些駝,他穿著一襲深色的長衫,架著近視眼鏡的清癯的臉上有嚴肅而和藹的表情;至於我呢,穿著一套母親編織的毛線衣,左手拉著外祖母的衫擺,戴著毛線帽子的頭卻吃力地仰望著外祖父的臉,所以只見帽端的大絨球,臉部反而看不清楚。這張相片恐怕是唯一留存的外祖父母與我的合照了。我記憶中的外祖父正如相片裡的模樣一般。我們住的地方和「公園坊」只有兩三分鐘的步行距離,外祖父母的生活是簡單的,有時難免寂寞。那時候已會走路,也稍懂事的我便經常陪伴他排解寂寞。虹口公園與我們住處只須跨越一條火車軌道,那兒有寬敞的草地、新鮮的空氣,和安靜的氣氛。於是,晨昏的散步,外祖父總是帶著我。他是一位瘦長的老人,我那時高不及他的腿長,正是愛亂跑和胡亂發問的時期,所以他總是彎下腰來牽我的手,費勁地跟著我走;雖然如今我已記不得那時問過他那些傻問題,但是,想來那個小外孫女的嘮叨定必騷擾了他著史作詩的靈感無疑。我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外祖父卻喜歡叫我「阿熊」。至今,我還依稀記得他呼喚我的慈祥的聲音,卻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叫他的外孫女?母親對此綽號也無法解釋。我現在猜想或許是某次他帶我去虹口動物園時,我偶然對熊的好奇發問,而使他如此喚我的吧?

母親對我的管教是寓嚴於愛的,而外祖父對我卻只有愛與呵護,他從來沒有苛責過我一聲,所以他常是我闖禍後的避風港。他會把我摟在懷裡,拭擦我的眼淚,撫摩我柔細的頭髮,責備母親的不是,無限溺愛地問我:「阿熊,你為什麼總是這樣淘氣?」

事實上,外祖父給我的印象和記憶與一般的祖孫關係並無異,那是充滿溫馨的一些片段生活。四歲的幼童當然不明白那位清癯的老人便是臺灣最偉大的人物之一連雅堂先生了。說來令人心酸,在我有限的記憶中,最清晰難忘的一頁竟是他老人家的逝世。猶記得有一段時間,母親不常把我託給外祖父,外祖父也沒有差人來接我去,我常在家裡由女傭照顧著。滿地的玩具替代了晨昏祖孫的漫步公園。有時我也會問母親:「阿公呢?」母親的表情沉鬱,總是含糊地說一些我不太懂的理由。終於有一天,我被女傭抱到外祖父家去。一進外祖父的臥房,我就被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震懾了。不算太大的房間裡擠滿了人,外祖母、我的雙親、舅父母、姨父母以及一些沒有見過的大人,有的在哭,有的人臉色肅穆,而我親愛的外祖父呢?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白布蓋著他的身體。「阿公、阿公,阿熊來陪你啦!」我掙扎著,想奔向床前,可是女傭卻用力抱住了我。死亡意味著什麼呢?那時的我無由得知。我哭著,只是預感到再也看不到外祖父慈祥的笑容,他再也不能彎下腰來牽我的手了……。

三十年後的今天,我提筆寫這篇文章來紀念我的外祖父,心中有許多感慨。我彷彿又見到那瘦長的背影,那架著眼鏡的慈顏,還有虹口公園的晨景……。

當然,這篇文章不可能單憑我幼年的紀憶寫出來,我曾經參考關於外祖父的傳記軼事,也翻閱過他的詩文著作,同時,我的母親和我的舅父也給了我不少可貴的細節資料,我要深深地感謝他們二位。

傳略

外祖父原名允斌,後來改名橫,字武公。少年時自號葛陶,後改雅堂,晚年又號劍花。生於光緒四年(西元一八七八年)正月十六日亥時,是外曾祖永昌公的第四子。

連氏祖籍福建省漳州府龍溪縣。明亡後,外祖父的七世祖興位公毅然渡海來到臺灣府城(即今臺南)的寧南坊馬兵營居住。馬兵營是舊日鄭成功駐師的地方,環境十分幽雅,有高大的果樹和極深的古井,經過整頓經營後,從此連氏七代子孫便守璞抱真,在這兒安居下來。一直到日本占據臺灣後,想在此地建築法院,強迫當地居民遷散,連氏的家園也同時遭受摧毀,因而不得不家族四散,遷轉到西城外去了。後來,外祖父有一首「過故居詩」,便是為感懷舊日的家園而作的。

海上燕雲涕淚多,劫灰零亂感如何?馬兵營外蕭蕭柳,夢雨斜陽不忍過。

外祖父出身於書香門第,自幼接受優良而嚴格的家庭教育,他好學不倦,而且秉性聰穎。「史記項羽本紀」的文字幾達萬字,他竟能過目成誦,所以在兄弟輩中,最得寵愛。

光緒二十一年,中日甲午戰役,清師敗績,訂立馬關條約,割臺灣以求和。臺灣人不肯服從清廷的命令,掙扎圖存,於是在翌年五月宣告獨立為臺灣民主國。外曾祖永昌公不幸於同年六月去世,當時我外祖父年僅十八歲,正值少年壯志,於是他利用居喪之暇,開始學習作詩,並曾親手抄寫「少陵全集」。身罹家國之痛,挑燈夜讀,詩聖的詩章諒必深深地引起了他心底的共鳴!

在他家居讀書的時候,也正是臺灣民主國和日本人對抗最熾烈的時期。許多人避地遷散,以躲兵禍,唯獨連氏一族仍然屹立不移;他更在這個時候蒐集了不少臺灣民主國的文告,這些戎馬倥傯之際的收穫,竟成為他後日編纂「臺灣通史」的珍貴史料。

光緒二十三年,他第一次離開故鄉,到上海、南京等地遊覽,稍後就進入上海聖約翰大學攻讀俄文,可是不久卻奉母命回臺灣,與我外祖母沈少雲女士結婚。沈家是臺南望族,世代經商,與德商做鴉片土、樟腦等貿易。少雲女士是德墨先生的長女,她出身富賈之家,明詩習禮,是一位典型的賢淑婦人。據說,在洞房之夜,新娘彷彿瞥見一隻腦後梳著一條紅辮子的白猴跳入帳裡,瞬即消失蹤影,只見她的新婚夫婿躺在那兒。關於這件事情,外祖母一直不解因由,也不曾向外祖父提起過,然而外祖母卻畢生相信,她所敬愛的丈夫乃是玉猿的化身。而據說,外祖父晚年時期,每當夏天家居時,穿著白色衣裳,盤曲一條腿,抱著另一條腿,坐在床邊抽鴉片煙,或吃花生米,那種神情也真像極了玉猿呢!

外祖父婚後暫時不作遠遊之計,於是更專心吟詩作文,與陳瘦雲、李少青等十位同好,設立「浪吟詩社」,互相切磋鼓勵。

第二年,進入「臺澎日報社」主編漢文部。他雖然痛恨日本人,然而感覺此時此地同胞受異族蹂躪,假如不能了解日人的文字和習俗,而只盲目反抗,也是徒然,所以在寫作之餘,也開始學習日文。

光緒二十八年,他隻身赴廈門,這是他婚後第一次的離家遠行,但是他憤恨清廷政治腐敗,沒有多久就回來了。

兩年之後,日俄戰爭爆發,外祖父遂又攜眷移居廈門。在那裡,他創辦了「福建日日新報」。當時正值中山先生領導革命的初期,他以一介書生而執筆鼓吹排滿,南洋的同盟會人士看到了這份報紙都十分滿意,特派一位福建籍的林竹癡先生到廈門來,商討將它改組為同盟會的機關報。但是由於外祖父的言論十分激烈,清廷老早就對他有了戒忌。有一次,當他正在理髮的時候,清吏派了人到理髮店裡來逮捕,幸虧有人通風報信,他顧不得頭髮才理一半,就匆忙躲開了。後來,滿清政府竟索性向駐廈門的日本領事館抗議,把這個報館封閉起來。

在此不得已的情況下,外祖父只好又攜眷回到臺灣,再度主持由「臺澎日報」改名的「臺南新報」的漢文部。這個報社是當時臺灣報界的主流之一,許多有名的文人學者都曾經在他主持的園地裡發表過可貴的見解和言論。

光緒三十二年,他與趙雲石、謝籟軒等十餘人創設了「南社」。三年後,又與林癡仙、賴悔之、林幼春諸先生創立了「櫟社」。這兩個詩社都是當時有名的文人組織,臺灣中、南部著名的文人多參加在內,頗極一時之盛;由此也可見他對詩文研究的熱心。這期間,他和家人已離開臺南,遷居臺中,進入了臺灣報界的另一重心──「臺灣新聞」的漢文部。外祖父的不朽巨著「臺灣通史」便是在這個時期開始撰寫的。司馬談臨終時,曾執其子司馬遷的手,囑咐他要完成遺志,編修「史記」;外祖父幼年時代,外曾祖父永昌公也曾購置一部「臺灣府誌」送給他說:「汝為臺灣人,不可不知臺灣歷史。」後來他以著作「臺灣通史」為己任,實在與司馬遷之著「史記」同樣,都是深受先父遺志的影響的。

光緒三十四年秋,他曾經遊覽過日本,然而每思及臺灣正受異族控制,便鬱鬱不歡。

辛亥革命那一年秋天,外祖父得了一場大病,一直拖延到冬天,病才好。病後,頗有遠遊大陸以舒暢心中抑塞憤懣之氣的願望。於是,民國元年三月,再度經由日本,轉赴上海,遊歷南京、杭州等地。當時適逢民國初建,四方慷慨有志之士,雲合霧起,他一方面主編華僑聯合會發行的「華僑雜誌」,另一方面又時常與當時豪傑名士相會,共論天下大事,興奮之餘,身體竟完全康復了。

民國二年春,他赴北京參加華僑選舉國會議員,事後遨遊張家口及平漢鐵路沿線,漢口、九江、蕪湖、安慶各地。入秋之後,更赴牛莊,轉上奉天、吉林,而入吉林報社。

次年春天,他回到北京,接受當時主持清史館的趙次珊(爾巽)先生之延請,入館工作,因而得有機會閱覽館中所藏有關臺灣建省的檔案,這對於正在編寫「臺灣通史」的他來說,實在是一大收穫。這時期,他曾經寫過一篇「上清史館書」,建議編纂「清史」時應有一篇「拓殖志」,以記述海外華僑的燦爛事蹟,這充分表現他對歷史見解的正確,和對國家民族意識的熱烈。不久,離開清史館,再度去遊覽我國東北等地。後來由於外曾祖母年老體弱,家人頻頻去信促歸,才返回臺南,再入「臺南新報社」。第二年,丁母憂在家居住,把兩三年的遊覽見聞整理出來,發表了一篇「大陸遊記」,又將旅途中所作的一百二十六首詩,薈編成「大陸詩草」。在「大陸詩草」自序裡說:

嗟乎!余固不能詩,亦且不忍以詩自囿。顧念此行,窮數萬里路,為時已三載,所聞所見,徵信徵疑,有他人所能言而言者,所不敢言亦言者。孤芳自抱,獨寐寤歌,亦以自寫其志而已!

的確,在這一百餘首中,有許多慷慨悲壯的詩句,例如「柴市謁文信國公祠」:

一代豪華客,千秋正氣歌。艱難扶社稷,破碎痛山河。世亂人思治,時乖將不和。秋風柴市上,下馬淚滂沱。

宏範甘亡宋,思翁不帝胡。忠奸爭一瞬,義節屬吾徒。嶺表驅殘卒,崖門哭藐孤。西臺晞髮客,同抱此心朱。

忠孝參天地,文章自古今。紫雲留故硯,夜雨寄孤琴。景炎中興絕,臨安半壁沉。巍巍瞻廟貌,松柏鬱森森。

我亦遘陽九,伶仃在海濱。中原雖克復,故國尚沉淪。自古誰無死,寧知命不辰。淒涼衣帶語,取義復成仁。

臺灣淪於日人之手,他以一個愛國書生而遠遊故土,心裡難免感慨萬千。後來章太炎先生讀了這些詩,曾經嘆道:「此英雄有懷抱之士也。」可以說深得其心了。

自從民國三年倦遊歸來以後,外祖父便孜孜於著述的工作,終於在民國七年,完成了「臺灣通史」此一巨著。在臺北由他自己校讎印刷。自荷蘭人拓土以來三百年,這個位於「婆娑之洋的美麗之島」曾經過鄭成功的開啟,清代的經營,隨後又遭遇過外交兵禍的相逼,小小一個島,卻有太多的變故,而文化及政治等一切的規模並不亞於中原各地,但是她始終沒有一部系統完備的歷史。外祖父在青年時代便已注意到了這個事實,而以為臺灣著史為己任。十年來,他在斷簡殘篇之中,行旅倥傯之際,蒐羅資料,慘澹經營,有許多且是海內外珍貴的孤本。在「臺灣通史刊成自題卷末」有幾句話是他的衷心之言:

傭書碌碌損奇才,絕代祠華謾自哀。三百年來無此作,拼將心血付三臺。

馬遷而後失宗風,游俠書成一卷中。落落先民來入夢,九原可作鬼猶雄。

一代頭銜署逸民,千秋事業未沉淪。山川尚足供吟詠,大隱何妨在海濱。

詩書小劫火猶紅,九塞談兵氣尚雄。枉說健兒好身手,不能射虎祇雕蟲。

十年著史的甘苦盡在詩中,從「三百年來無此作」、「馬遷而後失宗風」等豪語裡,可以想見他當時自信和自負的一斑。這一部「臺灣通史」實在是他多年嘔心瀝血的結晶,而「連橫」這個名字也該可以和臺灣的山川共不朽了。

書成的次年,舉家遷移來臺北,由於那間房子面對著大屯山,因此取名為「大遯山房」。

民國九年的年底,「臺灣通史」的上冊和中冊相繼出版,次年初夏,下冊也出版,外祖父的心願終於實現了。日本朝野對這一本書極表重視,然而祖國人士卻因為彼此隔閡的關係,反而很少人注意。唯獨章太炎先生認為這一部史書是民族精神之所附,將為後人所傳頌,章先生實在可以說是我外祖父的文章知己了。

通史出版以後,他又整理古今作家所寫有關臺灣歷史山川的詩,編成「臺灣詩乘」六卷。獨自著述的工作雖然很艱難,但是他並沒有感覺完全的孤獨,因為溫婉賢淑的外祖母總是靜靜地陪伴在他的左右,給予精神上的鼓勵和安慰。對我的外祖母,他一直是由衷感激的。這可從他的詩中看出:

男兒鑄史女繡詩,武公之子乃爾奇。賴君為母兼為父,晝課男兒夜女兒。(「寄少雲四首」之三)

如果沒有這種暗中默默的贊助與慰勉,他的著述工作可能不會進行得那麼順利和迅速。成功的男人身邊常常有一位偉大的女性,而站在他身旁的竟是這樣一位嬌小玲瓏而端莊的婦人!後來陳藹士先生讀過了「通史」的稿本,曾經手題四首詩,其中就有一首說:

難得知書有細君,十年相伴助文情。從來修史無茲福,半臂虛誇宋子京。

民國十二年春,由於「通史」已刊,「詩乘」也纂成,他稍覺輕鬆,想暫時放下筆管,使身心得到休息,因此伴我外祖母赴日本遊覽觀光。在「東遊雜詩」中有一首便是寫當時心境的:

五嶽歸來已七秋,又攜仙眷上蓬洲。此行為愛櫻花好,料理詩篇紀俊遊。

這時他的兒女們都已經長大成人,家母夏甸女士已出閣,三姨秋漢女士在淡水高等女學校讀書,而舅父震東先生則適巧在東京慶應大學經濟學部留學。於是相聚異國,他們三位遨遊於鎌倉、箱根等名勝古跡,對外祖父個人來說,著述之願已償,又得享天倫之樂,心中的歡愉,莫過於此時。

東遊歸來之後,民國十三年二月,他創辦了「臺灣詩薈」,這本雜誌多由當時的文壇名流執筆,刊載一些有關臺灣古今的文章,而他自己也先後發表了「臺灣漫錄」、「臺南古蹟誌」和「餘墨」等文。餘墨雖然是補白性質的短篇小文,可是內容涉及的範圍極廣,可以窺見外祖父對治學與對文藝的意見。

外祖父對保存臺灣的文物,幾乎認為是他生命中的一種天職,因此他非但自己傾心於蒐集、編纂、著述的工作,更時時注意著其他人的作品。這時期有一位夏琳先生編了一部「閩南紀要」,記載著鄭氏祖孫三代的臺灣重要文獻,也邀請外祖父為之親自校訂,於民國十四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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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辨證與悲憫:《分居風暴》觀後感

2012年2月12日

      小題大作的聯想衍伸誠屬不易,但我私下以為,集凝鍊、剪裁與聚焦於一身的大題小作尤為艱難。電影《分4158居風暴》以小家庭的移民風波,卻縮影了三代同堂的倫理、親子相處的情感、夫妻溝通的心態、宗教信仰的挑戰、社會階級的反差,以及在法律判準與人性良知間的辨證,內容深刻飽滿,劇情發展扣人心弦,導演以流暢自然的手法,探討人性在善惡抉擇間的幽微,以及所謂真相背後的自私與欺瞞。

      直到劇終,觀眾仍久久不肯離去,只為等待一個二選一的答案。是啊!我們都太習慣活在非黑即白、是非分明的世界,卻忽略了在自己與週遭的人們身上,不時上演著有理說不清的灰色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與私心,也想繼續保有穩定的現況與改善的可能,然而,當彼此利益傾軋甚至相互扞格時,又該如何犧牲他人以保全自己?是扭曲真實以兼顧現實?還是片面論述以轉移對己不利的一隅?此片對人性選擇的刻劃鞭辟入裡,幾位主要演員在詮釋內心的痛苦、掙扎與動搖時,極具說服力。

      片中有兩處相當令人動容,一是看似強悍不屈的男主角,在一連串事件與壓力接踵而至之後,當他獨自幫失智的父親擦澡時,終於潸然淚下,趴在面無表情的父親背上崩潰飲泣,對父親的不離不棄、孝順侍養,是他始終如一的愛,亦是所有困境來源的痛。另一個使人為之心疼的段落,是夾在分居父母間的十一歲女兒,心思細膩,敏慧體貼,一心想要扮演接軌雙親復合的橋樑,於是,除了居中向父親傳達母親想回家的意念外,更在法庭傳訊時,忍受天人交戰的煎熬替父親圓謊,以維護家庭的完整,卻也因此讓自己飽受良知的譴責而默然落淚。

      孰真孰假是法庭的重點,卻從來不是人們生存的關鍵。信仰虔誠的幫傭女子,其謊言的背後是其情可憫的理由,但即使經濟窘迫,她依舊無法背棄教條去領取和解金,這不僅攸關宗教信念,更影響到女兒日後的庇護與平安,這讓我看到社會底層的自尊與如一的母愛。往返辯論的法庭訴訟,實無法印證越辯越明的真理,反而凸顯人與人之間的猜疑、防衛與自欺。誰是真正的無辜?而誰又不曾犯錯?哪一個人有權拿石頭丟擲罪人呢?理直氣壯不過是一時,漫漫人生,我們皆有心虛脆弱的時刻。

      一對夫妻分居的危機,引燃社會道德的火種,進而延燒成試煉人性與真相的熊熊烈焰,《分居風暴》所帶來的省思,或也是一場扣問自我、觀照他人的心靈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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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臺北文學季–遇見台北,悅讀文學

2012年2月11日

2012臺北文學季活動網址:http://2012tlf.culture.gov.tw/index.html

出版「第一本書」是每位作家重要的第一步,不但關係日後寫作方向,也從這裡堅定了寫作之路。

「第一本書」對作家個人而言固然是大事,一般人不注意的是,其實對「一個地區,一個時代」而言,同樣是大事。試想作家「起步」之時,正是文學種籽「開花結果」,又將「花果」公開亮相,展示給讀者的時刻。台灣文壇,不,台灣文學花園於是花團錦簇,出現各型各色新品種:小說、新詩、散文、劇本、評論,新人新作繽紛綻放,在不同時段裡爭奇鬥艷。

新品種新款式集結一起,便形成文壇一股「新潮流」。新作家出現的時間版圖,標誌著一個地區文類題材的潮流走向――什麼地方什麼時段,集中出了哪些新風格新形式,「文學風景」的特殊性於焉誕生。仔細觀察的話,脈絡分明的「文學史樣貌」便在其中。例如「戰後六〇年代」展區,白先勇、王文興、歐陽子、東方白、七等生、王禎和等一群現代主義風格小說作家,便集中在兩三年裡紛紛推出第一本書。到了七〇年代,這棵「台灣文學樹」更加巨大茂盛,像:吳晟、宋澤萊,古蒙仁、林清玄,蕭蕭、顏崑陽等人則同一年裡,即1976年,出版他們第一本書。作家「起步」踏入文壇,我們聽到的是紛紛開花的聲音。

展出「作家第一本書」的意義多重而且多元。個別來看,它是「認識作家」的第一步。許多實例說明,越是作家早期作品,越接近「原始面貌」。剛提筆創作,常以自身經驗或周邊人物為題材,因而質樸寫實。俗語「三歲定八十」,由處女作看一個作家或有相同功能。固然作家資質成就個個不同,有人出手不凡,首次出書即是成名作;有人大器晚成,卓然成家之後羞於重提少作。但無論那一種,都是讀者重新認識作家的大好機會。

如果把幾十年來超過兩百種「作家第一本書」串連成一條線,呈現或顯影的,還不只前述的當代文學史。須知一本書的完成,除了作者,還有幕後策劃的編輯人、出版人、封面設計者。「書封面」分區陳列,觀眾隨著流程,可瀏覽欣賞辨別各時段書封設計的不同風格。封面或裝幀藝術本是美術設計的一環。欣賞書籍之美的同時,還能看出:到底哪些機構哪些人,不計盈虧費心編出琳瑯滿目的「作家第一本書」?許多歷史悠久的出版社目前仍在軌道上運行,更多出版社則完成階段性任務,已在各自的年代發光發熱,為文學出版史寫下璀燦的一頁,像大業、文星書店,大林、仙人掌、蘭開書局、水芙蓉、純文學出版社等,戰後一頁「文學出版史」隱身其中。

為顯現文學書的歷史脈絡,本次展出以「作家第一本書」的「出版時間」為分區依據――整體略以十年為段,分成四區,每區再按出版年代依序排列,希望能凸顯文學風潮的發展腳步。首區包括戰後直到1960年代,二區三區分別是1970以及1980年代,第四區距離此時最近,集中解嚴以後的作家作品。本次展出約計250家,分區情形如下:

第一區:早春花束──傳承與播種
一九五○及一九六○年代(1944~1969) 從楊逵到黃春明,總共展出66家
第二區:混聲合唱──鄉土與耕耘
一九七○年代(1970~1979)  從曹又方到席慕蓉,總共展出77家
第三區:都市的雲──多元與開放
一九八○年代(1980~1989)  從黃凡到藍博洲,總共展出60家
第四區:蒙面叢林──新秀與爭鳴
一九九○年代以來(1990~2004) 從瓦歷斯.諾幹到伊格言,共展出47家

籌備整理作家第一本書的過程,發現好些書已絕版多時,不但市面上找不到,甚至圖書館都不見蹤影。此外,一些讀者推崇懷念的書,問世後雖一時斷版,若干年後仍有其他出版社再版三版。同一書名的大小版本排列起來,看出不同設計者的巧思,更充滿藝術趣味。而書是由作家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為了各時區的「文學呈現」更有立體感,每一時區儘可能搭配作家照片同時展出,讓「作家第一本書」主題展,不僅展出書本面貌,也把部分「作者影像」隨實體書共同展出,讀者大眾既看得到書,也看到寫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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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銷台灣

2012年2月9日

傾城之戀

2012年1月26日

《龍飛鳳舞》預告

2012年1月23日

各自表述的忠義:《十三人刺客:殊死血戰》觀後感

2012年1月21日
迴響已關閉

img_lineup      今天下午看完三池崇史版的<十三人刺客: 殊死血戰>(十三人の刺客)。這是一部重拍片,亦被列為去年的佳片之一,由役所廣司、山田孝之、伊勢谷友介、窪田正孝、伊原剛志、松本幸四郎、稲垣吾郎等人主演。

       談到刺客,勢必論及忠義,問題是為誰盡忠? 又有義於誰?十三名刺客中有十二名皆是武士,他們的任務是刺殺即將繼位的昏庸主君,其忠義乃是為了蒼生百姓,是以賭命成就天下大業;另一派守衛大人的武士們,同樣是拼死恪盡忠義,只因武士的天命就是保護主人。這兩種思考脈絡,令我聯想到伯夷、叔齊諫武王伐紂一事,以及孟子所謂「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的說法。不管孰是孰非,皆有其求仁得仁的信仰與實踐,一種迥異卻動人的生命情懷。至於唯一非武士的刺客,乃是一個久居山林的野人,因為無處可去,便藉著帶領迷路的刺客團隊,順道加入行刺大業。相對於武士們的凜然大義,野人的存在其實突顯了另一種活著的可能,他對於武士認真的打殺感到無聊無趣,反以遊戲的姿態悠遊於生死攸關的群戰之中,自山中習得的生存技能,則賦予他能繼續活著的優勢,兩造之間的對比,頗堪玩味。

       稻垣吾郎飾演的主公極其殘暴,片中各種不忍卒睹的惡行簡直就是人神共憤,真的只有「趕盡殺絕」四字足堪形容,然而他淡漠的神情卻透露出極度的空洞悲哀,陷入刺客的包圍反令他興奮莫名,甚至被刺殺的當下還感謝對方帶給他快樂。當武士刀穿過身軀,在血泊中匍匐的他喃喃自語: 「這就是痛嗎? 我會死嗎? 我覺得好害怕—–」,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在死亡逼近的瞬間,他終於能像個正常人般去感受與知覺了,卻是在付出許多人為忠義捐軀的性命之後。

       我很容易被武士那種義無反顧、堅持信念的男子漢精神所打動,覺得這就是人對自己負責進而自我實現的最佳例證,無關利益,遑論生死,起居坐臥間皆是武士魂的展現。特別要提伊原剛志所扮演的浪人武士,其俐落的刀法、敏捷的身姿與鏗鏘斬截的言說,魅力十足,不管是與徒兒的情誼或是對恩公的捨命以報,鐵漢的道義柔情著實深刻開闊,使我為之震動不已。

       此片的陽剛血腥自不在話下,雙方血戰的場面調度,頗似電玩過關的手法,明快緊湊、扣人心弦,但在殺戮的背後,更值得思考的是: 人生在世,為何而生?為何而死? 從哪來?往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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