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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期《綠園文粹》新增文類「知性散文」徵稿說明

2016年12月28日

第十一期《綠園文粹》新增文類「知性散文」徵稿說明

一、    目的:讓擅長「析」、「評」、「論」、「諷」的學生,有展現文才的機會,亦祈《綠園文粹》能保存更多元的文學佳作

二、 說明:

(一) 「議題評論」類:(參考【範例一】、【範例二】、【範例三】)

1.  題材:選擇一個「現象」或一件「時事」進行評論,提出自己的看法。

2.  題目:自訂。最好包含所評論事件的關鍵字詞。

3.  要點:簡略敘述現象或事件始末,然後提出自己的評論,文中需有明確的觀點,並能清楚論證之。

(二) 「哲思漫想」類:(參考【範例四】、【範例五】)

  1. 題材:不拘。論史、析理、辨惑……皆可。
  2. 題目:自訂。不一定須有「評」、「論」、「說」等制式字眼。
  3. 風格:循循善誘、冷靜說理、滔滔雄辯皆可。

三、 提醒:

  1. 知性散文以「說服別人」為目的,感悟散文則以「感動自己(進而領悟某種道理)」為核心,兩者可能都具有「理」的成分,但目的不同,筆調亦異。
  2. 知性散文非小論文,請勿投錯稿!

四、 舉隅:請見【範例一】~【範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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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例一】:議題評論類──現象評論

囚禁在童稚的想像中──從米老鼠到凱蒂貓 南方朔

好萊塢影星麥克.道格拉斯說過:「如果我能變成別的什麼東西,那麼,我寧願是米老鼠。它永遠不會做任何錯事,而每個人又都愛它。」

麥克.道格拉斯想要變成米老鼠,這雖是玩笑話,但卻有深意。米老鼠是一九二○年代華德.迪士尼創造的卡通動物。最初的米老鼠是個喜歡促狹整人的壞傢伙,頭小身大,是隻大人鼠。但當代美國主要學者之一的傑.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曾做過專門研究,他發現到在過去七十多年裡,米老鼠的造型一直在變化中。原有的促狹搗蛋消失,它的頭愈變愈大,身軀則慢慢縮小,米老鼠從一個大人鼠變成了娃娃鼠,並逐漸轉化為天真無邪的象徵。

米老鼠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童稚化的公共象徵,在此之前,當然也有無邪而純真的大眾偶像,如無邪自然的西部牛仔等。因此,米老鼠的造型及形象轉變,遂具有極大的文化意涵。當代拉丁美洲文學權威,也是主要文化學者的朵夫曼(Ariel Dorfman)稱之為「文化的童稚化」(The Infantilizing of Culture)。

「文化的童稚化」可以有很多解釋,它也可以用來解釋米老鼠、芭比娃娃、凱蒂貓等現象。目前這個時代,人與人的溝通日益困難,人們普遍處於一種「很想愛,但又怕受傷害」的封閉與寂寞中,於是,無邪的童稚遂成了唯一的溝通公分母,也是最大的鄉愁,或是最後的自戀。「文化的童稚化」造就了各式各樣具有童稚性格的文化象徵物。

於是,米老鼠由大人鼠蛻變為娃娃鼠,童稚化加上對消費的渴望,就形成了華貴俗艷的芭比娃娃。文化的童稚化並且造就出「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性象徵。朵夫曼教授甚至說,在這樣的時代裡,不只文化象徵童稚化,每個消費者也都變成了童稚、無助、但卻貪得的「沒有年齡差別的孩童」。孩童購買童稚的象徵物,那是我們失去的樂園,也是我們最後的自戀。在各式各樣的童稚化物品裡,人們所擁抱的乃是無助的自己。

童稚化的時代,也是各種娃娃象徵物變幻起伏的時代,從米老鼠開始,芭比娃娃、破布娃娃、凱蒂貓,以及將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的類似物品,都將如浪潮般湧來,在中性化當令的時刻,往後的童稚物品甚至有可能不再區分性別,而只是露著無邪童稚眼神的大眼,而我們所想像的,藉以獲得安慰的,也就是這種眼神。當然,從此以後,我們也就注定將被禁錮在童稚的想像中!

l 此文透過「米老鼠形象的變化」,論述「文化童稚化」的現象,乃基於現代人封閉、寂寞與無助的心靈而產生。文筆簡潔有力,既有理論根據,亦有清晰的論述。

◎【範例二】:議題評論類──時事評論

這不是光復中學的問題 上報社評主筆室

有關新竹光復中學學生扮納粹所引發的公共討論其實很畸形。有人質疑這是台灣人坐視白色恐怖以及蔣介石偶像崇拜所導致的後果,但也有人跳出來質問許多老台灣人美化當年日本殖民統治;若有人說台灣歷史教育只顧填鴨,缺乏國際觀,才導致學生「誤踩」這地雷之時;又有人反問,我們的歷史教育只顧著「本土化」,所以學生當然不會有國際視野。所有的公共討論,彷彿只要回到統獨藍綠都可以得到救贖,可以繼續在自己建構的史觀之下安身立命。

台灣中學的歷史課本提過二戰時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史實,但也僅止於此;課本裡有寫到希特勒,談到猶太人被屠殺,但那是考試的內容,學生很少被引導去討論當時猶太人的處境,以及納粹所代表的死亡與恐懼。這場納粹德國的COSPLAY裡,連該班的歷史科老師也肯認,甚而自己上台扮演戰車台上的希特勒,在全校師生面前接受喝采歡呼。連人文社會科系的老師都如此,我們如何能苛責學生犯錯……

我們不教孩子去理解別人的感受,當然就很難有健康的公共討論空間。所以,當光復中學事件的討論移轉到台灣學生的歷史教育、偶像崇拜以及國府教育與當年德國法西斯政權的連結時,立刻有人拿當年的日本國軍國主義相對照,以為藍綠這樣就扯平了。我們可以立刻指出當年的日本軍國主義的邪惡,但台灣數十年來黨國威權主義所加諸於學生的規訓,難道不正是學生老師們視納粹屠殺如玩笑創意的主因之一?台灣的教育不教孩子獨立為人,同理別人;大人們碰到事情還拉東扯西,用史觀來霸凌彼此,也難怪這種納粹COSPLAY一而再地在台灣發生。

台大歷史系教授花亦芬所寫的《在歷史的傷口重生…德國走過的轉型正義之路》寫到:「一個不相信自己真實感受的人,也不會相信別人真實的感受。而一個從小在自己生活環境裡無法領略坦白地『就事論事』是可貴價值的人,長大以後很難相信棘手的事可以透過『就事論事』逐步找到解決之道。」大人們自己無法「真實感受」自己,也不相信可以「就事論事」,如何教孩子懂得「真實感受」、要努力「就事論事」?這正是發生光復中學事件的癥結所在。

其實,納粹屠殺的暴行是近代人類歷史最嚴重的殺戮,它甚至不同於戰爭所引發的殺戮,所以格外引人憤怒震驚。德國歷史學家埃伯哈德‧傑克爾說道:「從來沒有一個有責任心的國家領袖使用其權威,來決定並宣布某個特定人群,包括所有年齡、婦女、兒童、嬰兒,都應該被迅速地清除掉,並使用了整個國家一切可能的力量來執行這種暴行。」一直到現在,德國人自己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注重工藝、熱愛哲學與音樂的國度,會在希特勒的推波助瀾之下,讓千萬德國人跟著墜入這罪惡淵藪。所以,德國人小心翼翼地反芻這段歷史,檢討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就是擔心重蹈覆轍;在德國,否認當年的納粹大屠殺甚至是一種罪。

但在台灣,一群高中生在師長的允許下COSPLAY納粹德國,這當然不只是學生的問題,恐怕也不是這所「優質高中」的問題,而是整個教育體系的問題。至於加諸於這個教育體系的桎梏是什麼?其實不是「國際觀」夠不夠,也不是「史觀」正不正確,而是我們的教育體系是否鼓勵學生擁有批判思考的能力。

當學生(或大人)有能力進行思辨,怎麼會容許對納粹COSPLAY喝采?也自然會對當年威權政府所建構的偶像崇拜與法西斯遺緒嗤之以鼻,甚而適切地區隔日本軍國主義之惡與日據時期的生活日常。這無關藍綠史觀,只是教導一個人能懂得人性尊嚴而已。

l 此文對於「高中生扮納粹事件」的評論觀點是:我們的教育體系並不鼓勵學生擁有「批判思考」的能力,以致缺乏「真實感受自己」、「理解他人感受」與「就事論事」的能力。

◎【範例三】:議題評論類──時事評論

年青人為甚麼愈來愈輕薄? 南方朔

不久前,有多所科技大學在舉行迎新活動時,他們亂搞創意,男生居然脫光,用屁股瓣去夾紙片,女生則拉掉內衣,這些年青人只要一成群去玩樂,就會玩得失去了章法,這是一種集體性的輕薄。

前兩天,新竹市私立光復高中多媒體學程學生,在校內舉行耶誕夜感恩變裝踩街活動,而這些小孩也真有創意,有一班竟會想到以希特勒為主題,他們穿著仿製的納粹武裝親衛隊黑色制服,舉著納粹旗幟,還仿製了納粹德國的虎式戰車。甚麼題目不會想,竟想到希特勒和納粹。雖然他們只是好玩,根本沒有想到別的問題,但他們的胡鬧好玩,被公開在網路上,卻不經意的就刺痛了許多人的神經,受到大家的指責。並鬧成國際新聞。我不認為這些高中小孩有多少惡意,但他們卻犯了也很嚴重的輕薄。他們和科大學生的迎新會輕薄如出一轍。

由這兩起輕薄事件,就使我想到美國《華盛頓郵報》兩位資深主播陶尼(Leonard Downie .Jr)和凱瑟(Robert G..kaiser)在不久前合著的《關於新聞的新聞──危機中的新聞》這本書裡的一個重要論點。他們指出近年來美國的媒體界危機日益沉重,媒體負責人為了省錢,為了創造利潤,對新聞的選擇日益偏離嚴肅新聞的傳統,不再重視嚴肅問題的討論與告知,而以名流的八卦、影歌星和運動明星的私生活、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插曲式新聞為主,新聞的價值日益向娛樂業轉進,這就是新聞界的走向「輕薄」(frivolity)。這個字的其他意義,還有「輕率」、「無價值」、「不足取」、「無聊」、「輕浮」等意義,這種輕薄的報導充斥在網路上,它又成了青少年的價值取向,這兩位新聞界的重要人物指出,當輕薄這種新價值透過媒體廣為流傳,它最後就會變成文化危機和教育危機。

因此當今的大學新生和高中生,會做出奇怪輕薄的行為,一點也不令人奇怪,他們沉浸在媒體及網路上各種報導裡,網路上的希特勒和納粹的奇怪報導並不少,對學生開同學會各種傷風敗俗的活動之報導也不少。當輕薄的事已多得不可勝數,多了他們一個又怎麼樣?這些年青人並不一定邪惡,但他們肯定是無聊、輕薄、失去了判斷事務怎麼做才算適當的判斷力。

台灣的大學新生,在迎新活動時,會搞創意,搞到脫成光屁股;高中生在耶誕變裝活動上,創意竟會動到希特勒和納粹身上,這都是年青人偉大的創意。近年來我發表過許多評論,但我對創意卻打從一開始就敬謝不敏,創意並不重要,知識及判斷力才真正的重要。由台灣青少年輕薄的創意,我們已該對青少年文化深思了!

l 此文對於「高中生扮納粹事件」的評論觀點是:這是一種「集體式的輕薄」。而此種以創意為名,其實缺乏知識與判斷力的輕薄,則來自新聞界的危機,過多輕薄的報導透過媒體傳播散布,成為青少年的價值取向,進而變成當前的教育與文化危機。

◎【範例四】:哲思漫想類

梁實秋

人沒有不懶的。

大清早,尤其是在寒冬,被窩暖暖的,要想打個挺就起床,真不容易。荒雞叫,由它叫。鬧鐘響,何妨按一下鈕,在床上再賴上幾分鐘。白香山大概就是一個慣睡懶覺的人,他不諱言「日高睡足猶慵起,小閣重衾不怕寒」。他不僅懶,還饞,大言不慚的說:「慵饞還自哂,快樂亦誰知?」白香山活了七十五歲,可是寫了兩千七百九十首詩,早晨睡睡懶覺,我們還有什麼說的?

懶字從女,當初造字的人好像是對於女性存有偏見。其實勤與懶與性別無關。歷史人物中,疏懶成性者嵇康要算是一位。他自承:「不涉經學,性複疏懶,筋駑肉緩,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癢,不能洗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轉,乃起耳。」同時,他也是「臥喜晚起」之徒,而且「性複多蚤,把搔無已」。他可以長期的不洗頭、不洗臉、不洗澡,以至於渾身生虱!和捫虱而談的王猛都是一時名士。白居易「經年不沐浴,塵垢滿肌膚」,還不是由於懶?蘇東坡好像也夠邋遢的,他有「老來百事懶,身垢猶念浴」之句,懶到身上蒙垢的時候才做沐浴之想。女人似不至此,尚無因懶而昌言無隱引以自做的。主持中饋的一向是女人,縫衣搗砧的也一向是女人。「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是從前流行的女性自勵語,所謂三光、三慌是指頭上、臉上、腳上。從前的女人,夙興夜寐,沒有不患睡眠不足的,上上下下都要伺候周到,還要揪著公雞的尾巴就起來,來照顧她自己的「婦容」。頭要梳,臉要洗,腳要裹。所以朝暉未上就花朵盛開的牽牛花,別稱為「勤娘子」,懶婆娘沒有欣賞的分,大概她只能觀賞曇花。時到如今,情形當然不同,我們放眼觀察,所謂前進的新女性,哪一個不是生龍活虎一般,主內兼主外,集家事與職業於一身?世上如果真有所謂懶婆娘,我想其數目不會多於好吃懶做的男子漢。北平從前有一個流行的兒歌:「頭不梳,臉不洗,拿起尿盆兒就舀米」是誇張的諷刺。懶字從女,有一點冤枉。

凡是自安於懶的人,大抵有他或她的一套想法。可以推給別人做的事,何必自己做?可以拖到明天做的事,何必今天做?一推一拖,懶之能事盡矣。自以為偶然偷懶,無傷大雅。而且世事多變,往往變則通,在推拖之際,情勢起了變化,可能一些棘手的問題會自然解決。「不需計較苦勞心,萬事元來有命!」好像有時候餡餅是會從天上掉下來似的。這種打算只有一失,因為人生無常,如石火風燈,今天之後有明天,明天之後還有明天,可是誰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明天。即使命不該絕,明天還有明天的事,事越積越多,越多越懶得去做。「虱多不癢,債多不愁」,那是自我解嘲!懶人做事,拖拖拉拉,到頭來沒有不丟三落四狼狽慌張的。你懶,別人也懶,一推再推,推來推去,其結果只有誤事。

懶不是不可醫,但須下手早,而且須從小處著手。這事需勞作父母的幫一把手。有一家三個孩子都貪睡懶覺,遇到假日還理直氣壯的大睡,到時候母親拿起曬衣服用的竹竿在三張小床上橫掃,三個小把戲象鯉魚打挺似的翻身而起。此後他們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一直到大。父親房裡有幾份報紙,歡迎閱覽,但是他有一個怪毛病,任誰看完報紙之後,必須折好疊好放還原處,否則他就大吼大叫。於是三個小把戲觸類旁通,不但看完報紙立即還原,對於其他家中日用品也不敢隨手亂放。小處不懶,大事也就容易勤快。

我自己是一個相當的懶的人,常走抵抗最小的路,虛擲不少的光陰。「架上非無書,眼慵不能看」(白香山句)。等到知道用功的時候,徒驚歲晚而已。英國十八世紀的綏夫特,偕僕遠行,路途泥濘,翌晨呼僕擦洗他的皮靴,僕有難色,他說:「今天擦洗乾淨,明天還是要泥汙。」綏夫特說:「好,你今天不要吃早餐了。今天吃了,明天還是要吃。」唐朝的高僧百丈禪師,以「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自勵,每天都要勞動作農事,至老不休。有一天他的弟子們看不過,故意把他的農具藏了起來,使他無法工作,他於是真個的餓了自己一天沒有進食。得道的方外的人都知道刻苦自律。清代畫家石溪和尚在他一幅「溪山無盡圖」上題了這樣一段話,特別令人警惕。

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懶惰。若當得個懶字,便是懶漢,終無用處。……殘衲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誦,稍餘一刻,必登山選勝,一有所得,隨筆作山水數幅或字一段,總之不放閒過。所謂靜生動,動必作出一番事業。端教一個人立於天地間無愧。若忽忽不知,懶而不覺,何異草木!

一株小小的含羞草,尚且不是完全的「忽忽不知,懶而不覺!」若是人而不如小草,羞!羞!羞!

l 此文論述自己對於「懶」的思辨:先提出「懶為人性」之觀點,並舉例證明;次論述「懶與性別無關」;後指出「懶常誤事」,故需從小時、小處改起;末以「宜勤勿懶」作結。

◎【範例五】:哲思漫想類──第10期《綠園文粹》哲論散文  第一名

論庸俗 高二恭班 賴祐萱

自古騷人墨客、君子雅士都活在一條顫顫巍巍的鋼索上,唯恐自己跌落「庸俗」這條猛河,沖得人面目全非、百口莫辯,一字「俗」,能打歪豪士直挺的脊骨,折彎揮毫者昂揚的筆身。「且常人之所愛,乃上士之所憎;庸俗之所貴,乃至人之所賤。」由所謂「上士、志人」所劃定的高貴量尺,竟讓凡間「常人、庸輩」承擔「俗」的羞憤,難道公平嗎?

其實「俗」中,也有佼佼者。將「俗」極致化,用淺近的文筆寫出至美的情感。新樂府運動的開創者們有著「元輕白俗」的稱號,白居易寫下了老嫗能解的〈賣炭翁〉,被後世評論者推上頂峰。元代的關漢卿一曲「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的一粒銅豌豆」,也被讚為「俚俗活潑」的佳作。但,「俗」得惹人厭的仍佔大多數,譬如可憐的高鶚,續寫了《紅樓夢》而成為眾矢之的,說是「狗尾續貂」;張愛玲曾說遺憾見不到《紅樓》結局,不正撇開了高鶚,對他視而不見嗎?有一句話說得犀利見骨:「庸俗是一種假風雅、贋美,猶如混珠的魚目,但它比魚目更壞。」高鶚在這片吵嚷聲中,成了壞人。因此,誰風雅誰庸俗不知不覺成了一種踢球活動,每個人唯恐它待在自己手中,努力要拋開它,直到不俗的冠冕賦予為止。但是,在分出高下優劣前,能不能先靜心聆聽別人心鼓的節奏,到底流盪的是那種餘音呢?能夠區隔庸俗與高雅,真的有雲泥之別嗎?

庸俗像是我們急欲革除的一種壞毛病,但它往往像是潛伏在我們意識深處,根植在我們本性裡的一種基因。自忖著,為什麼我始終無法脫穎閃亮?為什麼我想的和別人一樣?無論善良或美麗,整潔還是有序,都擺脫不了庸俗的陰影。「在講究氣質、品質、品牌的生活修養背後,很難避免『裝門面』的消費心理。」如此幾語,道破了名牌風尚的框架帶來的庸俗思維。人要衣裝,不過如此;每個購物者無論高雅或樸素,不過都是想套件衣裝來綴飾不那麼滿意的胴體,來凸顯自己與眾不同。庸俗的氣味瀰漫在我們急欲凸顯高雅的淵藪中。

究竟我們該不該擺脫庸俗呢?

叔本華曾有一句名言:「要嘛庸俗,要嘛孤獨。我一直在尋求孤獨的生活河流、田野和森林;我在逃避那些渺小、渾噩的靈魂。我不可以透過他們找到那條光明之路。」不然撲向水中映月,不然仰視天上繁星,各有各的璀璨、各有各的活法,有些路只能自己尋覓。遠赴撒哈拉追求前世夢境,但最後以絲襪自縛的三毛;以拳擊與文學處世,最終舉槍自盡的海明威;以身為人而感到抱歉,投水自盡的的太宰治──他們擁有世人口中甜美的孤獨,最後仍捨不得丟棄它地赴死。不在乎是否為世人所諒解、哪怕遭受質疑嘲笑,他們一腳踏入了混沌的世界,為了自己的覺悟或失落的期許,就這麼消失在生死的雲霧後。那怕是高貴或平庸的舉動,他們都體切實踐了自己的獨一無二。

有時,注視著高貴的背影,我會自覺卑鄙;俯視溝渠裡的汙穢微物,又慶幸自己清淨高人一等。無論兀自發著光,還是隱沒在人群中生塵,都只能義無反顧的執著自我吧──不用期待風會簇擁自己,也不必因為太過自卑或自滿而強行改變五官的形狀。無論庸俗與否,我們畢竟只能自己找出光明。

l 此文論述自己對於「庸俗」的思辨:先由文人「避俗」談起,重新審視「庸俗」的價值;再深入思辨世人心理對「俗/雅」的迷思,指出「孤獨」與「庸俗」無法並存。最後以「無論庸俗與否,我們畢竟只能自己找出光明」總結全文。 (節錄潘萌彬老師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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